城里人想吃紫苏,需去菜市场买,价钱比葱蒜贵。前向大蒜被热炒,价格涨得离谱。有笑话说,一个山西老财在北京吃饭,吆喝店家:上你们最贵的菜!结果,服务员端上大蒜炒姜片。
乡下人吃菜,不会出这种笑话。鱼在河里、塘里,一网下去,活蹦乱跳。葱、姜、蒜在菜园子里,随采随摘,带着露水。紫苏是不用种的,屋前屋后随地而生,闭着眼睛撩一把就够了。
从长沙沿湘江北上,有乔口小镇。我去乔口,正是秋日。小镇很有乡野气,街巷外便是田垅、湖泊和河汊。地上瓜棚豆架,水上鹅鸭成群。田梗间随处长着紫苏,遥望紫云掠地,近看竿粗如指。紫苏原为草本,竟然疑为灌木。叶子青面紫背,风过处青紫变幻,如儿时见过的万花筒。我随意摘取几片叶子,揉了揉凑在鼻子上闻。
我太喜欢紫苏的味道了。家乡做菜,凡带腥味的,鱼、虾、蛙之类,统统佐以紫苏。村上有位老人好逗小孩,有回他考我:一边辣腥一边辣臊,一边吃水一边吃草,猜是什么字?我那时太小,白了半天眼睛,猜不出来。老人说:鲜字!老人说到鲜字,我那时想到的就是紫苏煮鲫鱼的味道。
真好吃的是土鲫鱼,大不过手掌,小略约三指。我老家是山区,没有大江大河,小渠小溪倒是很多。我自小喜欢捉鱼虾,收获最多的就是鲫鱼。一到秋天,渠道得清淤修整,水就放干了。小孩子们跑马圈地,指手为界,把渠道瓜分了。拿木瓢把浅浅的水舀干,先捉鲫鱼,再翻泥鳅。谁的鲫鱼抓得多,那是最叫人眼馋的。
我在乔口一家临水的小店,望着白得像牛奶的鲫鱼汤,闻着熟稔了几十年的紫苏香,喉结子忍不住直咕咙!我问:土鲫鱼吗?店家说:当然是土鲫鱼!不然,有这汤色吗?